蔡般般没有回话,但手指使尽本事,替周夷则灭了白日里的欲望。
周夷则的心里本就爱她,在她的手指下,血液很快凝住了,见她态度似有改变,于是趁机问:“般般..明日就与我回家,可好?”
“不好。”要人回家又没有一点诚意,蔡般般的心肠才没有那般软,她板了脸,转身就走。得不到想要的回答,周夷则苦恼不已。
周夷则前边的那番话,言外之意是可以去饮酒,但不可以和那些小郎君眉目传情。
面无表情的周夷则,说话时眉目都带着冷飓飕的气,有些吓人,蔡般般有几分害怕,但转念一想自己身在幽州,又不当良妻守着他过日子,几句言语上的威胁她不必害怕。
看着蔡般般潇洒离开,周夷则叹口气,钦不定跟在她后头。蔡般般脚下欢然,往画船的方向走去。
周夷则心想,他如今在这儿,蔡般般应该会收敛些,但跟到湖边,只见她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,与别的小郎君说说笑笑,还让其中一位容止妖冶的小郎君起身跳回波舞助兴。
舞毕,她用箸击案,高声叫好,亲劳玉手给那小郎君倒了杯酒。
这些情景,周夷则心中有些不悦,但尚且能忍,但当他看见蔡般般鬓边上簪了小郎君送来的花,还收下小郎君小心翼翼送来的玉佩,想也不想就挂到腰上的时候,他再也忍不住醋气了,当即,往湖面扔下一块大石头,有意弄出些动静来,提醒蔡般般自己在不远处看着。
蔡般般听到了声响,却抚着鬓边的花,佯装不知,说笑声渐大,看完回波舞又要看那胡旋舞,看完技养,她以花枝作剑,就在那睁睁油眼之下,柔而有力,来了一段公孙大娘的《西河剑器》。
周夷则咬牙切齿,上甩袖回了祝鸣楼的府中。
等周夷则一走,蔡般般又改回那副冷漠之态向人,丢了手中的花枝,取下鬓边的花,弃在脚边,实无爱花之心。坐在对面的小郎君被蔡般般说变就变的态度吓得不轻,不敢再多说一句话,低着头,默默饮尽杯中的酒水。
蔡般般在天将黑时才回到表哥的府中,周夷则在府中等候她多时,腰上佩着剑,在滴水檐下相见,他竖指指向她腰上叮当响的玉佩:“谁给的?”
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,周夷则折下声气,又问了一遍:“般般,是谁给的?”
这阵语气和碧翁翁的脸一样变得极快,乌云忽而就散开了,蔡般般的气也是忽来忽去:“你不是都看见了?不就是一个俊俏的小郎君。”
“姓甚名甚。”周夷则再问。
“宋府君三公子的玉佩,他说自己是手脚粗糙之人,护不住易碎的物儿,怕碎了,要寄我腰里三日。”蔡般般取下玉佩,嘴角比弦月还弯翘,在周夷则面前得意地晃了晃。
“丢了。”蔡般般拿的是鸳鸯玉佩,质理细腻无暇,晃是清光微亮,周夷则眼睛觉得疼,看着那玉佩咬起牙、切了齿。
简单的两个字,暗藏着一股无名之火,耳内分辨出这股怒火带着涩涩的酸味,蔡般般不怕反笑,小心翼翼重新系到腰上,说:“所说..寄存不寄失,失了物品当是失了信用,宋公子既将玉佩寄在我这处,我又怎么能丢了去。”
她的意思很明了,她不仅不会扔,还要好好保存起来。
腰上系上别的男子的玉佩,周夷则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,张个眼慢,劈手夺了玉佩,想也不想,狠掷到地面上:“送的可是鸳鸯玉佩,般般,他存什么心,你不该不知道。”
玉佩不禁摔,啪啦一声在地上摔成了粉碎,再难恢复原状。
见玉佩在脚边碎开,周夷则犹觉败坏兴致,用足一扫,扫枯叶似地扫到一边去。眼不见为净。
“不是周将军说蔡三娘是个脑子不精的人吗?脑子不精,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,只知道要好好保存。”那玉佩不值多少银子,也不是什么昂贵独特之物,蔡般般未觉得心疼,皱着眉头骂周夷则脑子进水,撞上他的肩膀走回寝室。
周夷则跟步在后,偷一些劲儿抓住她的臂弯,无奈道:“般般,你别闹了。”
“周将军,现在看来你才是心眼小,脑子不精的那个人。”听见一个闹字,蔡般般的脸色变得十分不悦,手臂用力一扭,不管会不会受伤,就先挣脱了周夷则,而后见到恶人似的,退后一武。
周夷则上前,蔡般般抱着双关后退,一进一退,两人之间总要隔着半臂之距。
在周夷则顿住脚步不再上前的时候,蔡般般却下了一级台阶,腰板挺直立在银蟾之下,辞色冷飕飕道:“你如今知道醋时的心头并不好受罢?前来合我折证又落得一个冷待,心里头定有更多的气,我那日也是如此。”
“但我的心比你还定不下来,自古男人可三妻四妾,抛本妻宠新欢的事儿屡见不鲜,可最后遭到飞短流长的永远是女子。周将军的身份也香,刀剑一拔,就是威风凛凛的大英雄,做了什么天大错事,没有人会多嘴一句。嫁给你之前,我曾忧心你日后会移情别恋,我非是耶耶口中的乖茶茶,醮人以后也
不是所谓的良妻,我就是蔡般般,但你花烛下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,我的这颗心算是定下了。
“不想你爱的是规矩之下乖乖听话的蔡般般,故而我从不在你跟前收敛天性,你若喜欢这样的蔡般般,我想我们才能一双两好地过日子。”
“说句不好听的,这世道里,夫妻之间感情方面出现裂痕,都是你们男人犯错在先,但你们男人的嘴巴花得和我们女人抹了粉的脸庞似的,一点也不愧疚,找个借口掩过去,或是低声下气一句就觉得能翻篇了,我们女子这时候再计较,可又要落得个心眼小、不懂事的指责。”
“周将军,陶娘子说你喜欢贤淑贞静的女子,反说我是不甜的家菜,那时候的我听了这句话并不觉得难堪,但眼睛看不清东西了,伤心得心头要碎了一样,我只是想和你折证个明白,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温柔的女子,却落个心眼小的冤名声,以后若有人借事诋毁我,你是不是也会用其它冤名声来扣我头上?”
“我蔡三娘自幼要什么便有什么,才胜衣就随耶耶游历山河,虽没有侠客之气,但敢自说眼界不狭,心眼偏宽,我能过人人艳羡的奢靡生活,也能过无异平民的平淡生活,思想自由,我若真是心眼小,那陶娘子早就死在我的手上了,以我的身份地位,构陷一人至死并不是什么难事儿。可我没有这般做,因为仔细想来,其实今词的错不在陶娘子身上,陶娘子自觉能入周家做小星,周将军应该反思一回,为何她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出现,是你哪一举动让人误会了?你可有想过吗?”
“我想周将军根本没有想过。”
“到如今你总说自己错了,也只是想敷衍我回龟滋城去,好让我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活动。”
蔡般般没有给周夷则回话的隙地,注视着他的眼,小小一颗朱唇不停地开合,吐出清晰的字音:“周将军,我没有闹,我这是在生气,你方才说我是在闹,那错的又是我了。你的心里一点也不在乎我,那些仅通了姓名的小郎君,我不高兴时都知道逗我高兴,而你,每回只会说我的不是。”